■文/芭蕉雨声 

20081211112222360_2.jpg都说春脖子短,今年的春压根儿没脖子。三月半还在供暖,四月未入,满世界便花团锦簇了。冬衣脱了换薄衫,风衣长裙都嫌不利索,宽线衫配小短裙正好,不冷也不出汗。

这样无雨温热的天,心干气燥的是我,草木倒是精神专注地走在自己复活的命途上,一点也不犯困。冬眠期满,春醒了。醒来的春恐我不知,派花儿们来反复催唤。就连树上的白眉鸟,叫声里也充满了泠泠的水音儿。麻雀不知是不是偷啄了两口洒水管疏漏积成的浅水坑里的水,叫声不再干涩琐碎。我不得不放下写满字却不入眼的书,慵懒起身,去看看春把那些木呆呆的枯枝老柯都打扮成啥样了。

迎春,连翘,白木兰,最先开花,它们耐得住清晨的薄凉与深夜的清寒,黄成金的成色,白成玉的质地。贴梗海棠、垂丝海棠和西府海棠,前后不差几天,与碧桃、榆叶梅推推搡搡拥挤着登场。海棠中我最爱西府海棠,执意地以为苏轼在深夜烧高烛照看的就是它,贾宝玉小院的“怡红快绿”的绿是芭蕉,红即是西府海棠。接着是樱桃花、樱花、丁香和紫荆穿插其中。原野上的杏、桃、梨也不谦让,都挤在这个时候捂满一头新花,不管好看不好看。我总说春天是不知矜持不要颜面的,这话听着刺耳,确是真话。没有褒贬之意,是实打实的客观评说。

说春不懂矜持,是说存活在春天里的花木禽鸟。最不知羞的是榆叶梅和紫荆,花串密实,紧紧贴裹枝条,不留空隙,似假日出游的人流,也像待烤的肉串儿。近郊有万亩桃园,桃园主人微博里友情提示再过三五日即入赏花佳期,可翌日我路过桃园忽见桃花绚烂成片,十分已开足九分。再晚来一步,伸手可摘桃子吃了。

春日里天气和暖,地气上涌,万物萌发,蛰伏一冬的生命一门心思想动,原始的冲动让它们收敛不住自己。猫咪昼哭夜喊,没羞没臊——想爱并大声说出来,勇气和胆量上,人不及猫。花树也是,叶子都顾不上扎,殚精竭虑把大地深处根的养分供给高处的蕾朵,这个输送过程,跟哺乳期女人的乳腺铺展十分相似,条索清晰而有序。妖娆绽放嫌不够,还要弄出香味来发散,一花一味。以独特的香味来吸引蜂蝶沾染蕊粉,再点染给另一颗泼火着急的蕊心,蜂蝶看似轻狂的飞舞,促成了一桩桩美事,它们不经意成了积德行善的花媒。桃花味浓烈若酒,浅闻即醉;丁香味浅淡如诗,闭目深嗅便有窈窕淑女踩着猫步迎面款款走来。深度沉入与迷醉时不会想到自己的姿容如何。

在丁香静好的夜晚,湖边苇丛里的第一声蛙鸣被我惊喜捕捉,开始是一只蛙发出试探的一叫,招来应和,接着是此起彼伏的一片,宛若梢头丁香花开。迟疑后的果敢和奔放,让人心动和赞赏。

春不是不矜持,是不想矜持,不假装矜持,稍微一迟疑一忸怩,大好光阴就溜过去了,爱就恋不成了。秋后空枝,多让人难堪!天底下没有比相亲相爱繁育后代更重大的事了,整个春天,从山川到庭院,无不充斥着芳香的气息,草木振奋了,得意了,尖叫了,尽兴了。我中蛊了。好比在实验室误吸了一口有机物苯,香得头晕恶心。书读不进,字写不出,思维不能集中,俨然成了一个未经邀约的懵懂的闯入者。春天的世界本是草木的洞房,哈气,汗气,腥气,我爱闻不闻,根本不是为我存在和布置的。懒散,困顿,耳鸣,于我这个不速之客算是一个软软的惩罚。我领受。

好花不等人,于是人们拼命追逐。花若能言,定笑人傻,就像人笑春天疯癫一样。这世间到底谁是过客,谁是主人,还真不好说哩。

芭蕉雨声简介

郭艳先,祖籍辉县,现居新乡市。网名、笔名“芭蕉雨声”。芭蕉意象美,常跟离愁别绪和惆怅幽怨分不开。古人说,幽斋但有隙地,即宜种蕉。古诗也说,“是谁多事种芭蕉,早也潇潇,晚也潇潇。”“雁啼红叶天,人醉黄花地,芭蕉雨声秋梦里。”“雨洗芭蕉叶上诗,独来凭槛晚晴时。”晴有荫,雨有声,韵人免俗。

工科毕业的我偏钟情文字的艺术创造。喜欢读,也写,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相信一根荆条会说话,一朵小花会微笑。2006年《大河报》副刊初次发表小文,2006年《大河报》副刊初次发表小文,至今已有百万字的积攒。其中散文随笔近二十万字散见于《扬子晚报》、《中国石油报》、《散文选刊》、《知己》、《女人100》等国内大小纸质媒体,有文章收录于中学生读物等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