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家所在村庄就坐落在一座大山的怀抱,村庄的后边不远处有一道高高的山梁——“神仙路”,一如一道高大的屏障;屏障前边又有一道道横走的山岭,一如条条山脉。其中一条走到我们的庄后又一分为二,形成了一个大圈椅。我们家房后有一家人家,后边的坡上还有两家;前面有多家,还有一个“食堂院”;左边是上院、后院、大后院和坡顶,右边就是“圈椅”的右“扶手”——家后坡。
门前有一棵老柿树,还有一墩我们一直都叫陈刺的树(后来长大了才知道那是枳实,也叫枸橘、臭橙,是嫁接柑桔的砧木。也就是晏子使楚说的“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的枳)。陈刺树四季常青,每片叶子卵状矩圆形或倒卵形,有半个拇指大,两面油光油光厚墩墩的。它从根部开始就胡乱地生出许多三棱状的枝条,根根三棱状的枝条上都胡乱地长着许多硕大的刺,每根刺有一到四厘米长,底宽头尖,扎起人来老疼老疼的。每根枝条又胡乱地生出许多胡乱的枝条,许多胡乱的枝条又胡乱地交叉在一起。整体有一人多高,走近了看犹如一个立着的大刺篓。
每年春季每个枝尖都会发出嫩绿的新芽,使得一整墩都绿得楚楚动人,绿得翠绿欲滴。大概青嫩生脆的缘故,母亲总是掐些刚发出来的嫩芽,用热水绰了当菜吃。除了青嫩生脆,味道就是苦苦的。它有白色的碎花簇生于当年新枝的顶端或叶腋,闻起来有一种若有似无的清香。
它是几月挂果,几天长大,现在已经记不太清了。那柑果果皮粗糙近球形,大的如土鸡蛋,小的像鹌鹑蛋,若不是小和苦简直就是小橘子——我们都叫它陈刺蛋。因为那果辛酸涩苦,因为它满身都是长刺,所以它从长出来一直到冬天,由绿青到橙黄,都一直挂在枝头。
就这“百无一用”的陈刺蛋,却是我们家那个时候的“贴金”。每年深秋,总是在奶奶的指挥下,费很大劲将那些已经长黄变熟的陈刺蛋捅下来(一墩总能捅百把几十个),再一个一个艰难地撂到前墙高高的窗窑里(爷爷在世时准备设暗楼用的,尚未完全扒穿的小窗户)。之后,一年中庄上大人小孩每每患病,不管是消化不良、感冒咳嗽、多痰打嗝、咽喉肿痛,或是胃肠积滞、湿热泻痢、胸痹结胸、气滞胸胁疼痛,也或是产后腹痛、胃下垂、子宫脱垂、脱肛等“五劳七伤”,只要没钱吃药都会到我家讨要一些(具体的用法都是奶奶一一交待过的,至于是否药到病除我就不大清楚了)。这个时侯,也只有这个时候,我奶奶和我们全家才显得那样的尊贵。
大约在我七八岁的一年仲秋的一个傍晚,一家人都在没有院墙的院子里乘凉说闲话(兴许是边吃晚饭边乘凉)。正说间,我却一清二楚地看见一位仙女姐姐飘然而至,旁若无人地径直飘悬于我家的那棵陈刺树旁。而后,手提花篮,脚不挨地地绕着那棵陈刺树采摘起树上的柑果来。于是,我也不由自主地径直走向那棵陈刺树,家人看到我的异样便跑上前去把我拦了回来。我很清醒地说:“看,仙女姐姐,仙女姐姐在摘陈刺蛋。”家人听了立即训斥道:“小孩家净瞎说!”那仙女姐姐身穿七彩衣裙,还有七彩飘带在飘动,就跟戏里的七仙女一样一样的,我至今记忆犹新。后来,我多次跟家人说,跟其他大人说,他们都说:“小孩家净瞎说”!他们白天去查看,树上的陈刺果的确无缘无故的少了许多,但他们确都缄口不谈。
总之,那时我是亲眼看到仙女了的,也一直认为我家的陈刺树是棵神树。
【作者简介】
翟传海,男,河南南召县人,大专学历,中共党员,经济师,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农业银行作家协会会员,南阳民俗会员,南阳市十佳书香个人,全国农行系统优秀人才,南阳网特邀记者,现供职于中国农业银行南阳市分行。先后在地市以上报刊发表论文、散文、小说等500余篇,已出版《银苑小葩》、《守望家园》和《月奶奶黄巴巴》及《曳杖行歌》、《我图尔居 莫如南土》五部金融论文和文学作品集。《曳杖行歌》、《我图尔居 莫如南土》被评为南阳优秀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