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 / 飞鸟

雨城县令闻显怎么会死在站笼里,到现在还是个不解之谜。
闻显发明的站笼是由二十四根碗口粗的白蜡条(上等硬木)制成的一种四方囚笼。白蜡条根根笔直,打磨得油光锃亮;笼高两米,宽一米五,顶、底开有一尺许的方孔;笼下部放置铁尖枪或细狼牙棒,刃朝上;正面有活动门,背面上部有可更换的两小块厚木板。闻显把抓获的贼寇押进站笼,手臂背剪拉直,用铜钉洞穿手心钉在厚木板上,脚下垫上铁砖(也可烧红),阴部紧抵利刃。被站的人悲号凄惨如堕地狱。
雨城县衙大门两旁,一字排开十二架朱漆站笼,笼笼有人。百人缉捕队,个个勇壮,战无不胜,四处巡捕,耀武扬威。闻显则端坐听风楼,读几卷闲书,品两杯香茗,听一阵惨嚎,赏半时站笼,可谓勤勉尽瘁,呕心沥血。
不过数月,雨城县境内的盗贼,捕获一半,逃遁一半。贼寇暗传:宁去阎王殿,不去雨城县。闻显的主子六王爷派人送来亲笔信,对他送去的珠宝珍玩甚是满意。上级州府申奏嘉奖的表章也一层层地递了上去。闻显闻知后不生半点骄侈,更加勤勉劬劳。缉捕队虽然加大了出巡次数,仍然收获甚微,站笼就不免时有空缺了。这是闻显非常不乐意的。

闻显无奈,只好把牢里的其他犯人拉来填进站笼。而且把站笼下面的铁砖也加高了一块,好让笼里人能苟延残喘。

这日,站笼又空了一个,闻显揪着半黄的髭须冷冷地问缉捕队怎么回事。缉捕队都头拱手答县境难寻犯法之人。闻显晃了晃尖脑袋,用手指指那个空站笼,说:“真的吗?那你进去。”都头吓得浑身筛糠。忽然闻报,说是有个叫刘二的人在东街捡了个包袱,内有破衣数件,都头说:“刘二分明是偷盗,看没什么钱物,诈称捡的。”闻显微笑点头。都头说:“把刘二那个盗贼抓捕归案,押进站笼。”

闻显被朝廷评为了“大清杰出县令”,接到了吏部的嘉奖令,他心花怒放,暗道:此时站笼更不可空缺。他走出衙门,看见竟然有一个站笼空着,不由勃然大怒。都头面如土色,忽有人来报,说有一个孩童,偷拔了邻居家的蒜苗。闻显听后,眼前一亮,说:“小小年纪就敢偷蒜苗,长大些就敢偷人钱物,再大些就敢杀人放火,成人后就敢欺君造反,趁早站了吧。”于是,一个九岁的孩童站进笼里。

只要有站笼空了,闻显就会浑身不自在,像生病了一般。缉捕队害怕被闻显拉去充数,就罗织罪名到处抓人,凡是和他们往日有一丝仇隙的都被站了笼,又有人出钱雇他们害人,一时间雨城县乌烟瘴气人人自危。闻显不在乎这些,只要站笼没空就行。

这天闻显着实快慰,站笼没有空缺,他又接到六王爷的来信,获悉不日他就要摘下黄铜顶珠红顶戴,脱下绣着鹌鹑的七品官服,然后戴上青金石顶珠涅蓝顶戴,穿上绣着大雁的四品知府官服,再以后……哈哈哈,闻显笑出声来。他换上便装独自去醉仙楼痛饮了几杯。

闻显醉酒回来,暮色四沉。此时正值中秋时节,少有的酷热。乌云蔽空,树梢入定。县衙前一溜十二架朱色站笼,杀气腾腾,煞是喜人。忽然,闻显极为不快,气咻咻地皱起了眉头。他醉眼迷离地看见靠近衙门口的一个站笼空空如也。这可不行,站笼怎么能空着呢?闻显嘟嘟囔囔地进了门。

当夜,雨城县下了场罕见的暴雨,电闪雷鸣咆哮肆虐,让人胆战心惊。次日清晨,雨止天晴,有当值衙役巡视站笼,看见靠近衙门口的那个站笼里站了个穿官服的人,大吃一惊。衙役斗胆走近,看那人面色铁青,早已气绝身亡,待看清那人的面目,衙役唬得打跌,连声惊呼,原来站笼里那个穿官服的人,是雨城县令闻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