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宪航

这一天,局里的一局之长突然撒手西去,说句实在话,局里大多数人对此都是偷着乐,他们见了面尽管做出最大的努力去克制,但脸上仍抑制不出喜悦的表情,一改往日的轻声细语唯唯诺诺,而一律粗门大嗓地打着招呼。因为这任局长独断专行,损公肥私,几年来没有为职工办过一件令人称道的事儿,大家敢怒不敢言。这下可好了,彻底算熬到了头,谁有心思去悲哀呀,笑还来不及呢。

然而,有一个人的表现却令人费解,这个人名叫得志,是个研究生,毕业后就分到这个局办公室当职员,他能写会画,踏实能干,不到两年,就当上了办公室副主任,而此时正主任过了年就该退休了,前景可谓乐观。在这节骨眼上,局长召开了一次全体会议,讲话稿指明让得志操刀,以前都是主任代笔,这莫非是在传递一种微妙的信息?会上,局长长篇大论,陈词激昂:现在,市场疲软,咱们局所经营的商品严重滞销,形势十分严峻……讲话中,他把“滞销”念成了带销,下面的人谁也不在意,就一“带”而过。得志却听出来了,因为是自己写的稿子,知道局长念了错别字,当然,在大会上是绝对不能指出来的,就在会后旁边没人的时候恰到好处地又显的随随便便地不经意地纠正了一下。局长就拍了桌子,把桌子上的茶杯都震翻了,怒道:“我说带销就带销,搞经营,‘代’销比进销节省资金,你懂个鸟!”

第二天,得志就不得志了,被调到保卫科当了门卫,把得志气得喝了一夜的闷酒,昏睡了两天。起床时,站都站不稳,牙咬得咯嘣咯嘣响,嘴里吐着酸水,他本想一走了之,但转而一想,这样走了,未免太便宜了这个孬种局长,自己显得也太窝囊了。于是,他趴在床上,写了几封信,向上级反映局长的种种劣迹,决心板倒他再走。不曾想,这次不用板,他就倒了,本应该大张旗鼓地庆贺庆贺,可是,这几天得志却泡在了局长家,跑前跑后,还满脸的阴云密布,就象死了自己的亲人一样。人们都一头的雾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过了几天丧事料理完毕,自认为和得志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都不约而同地找到得志兴师问罪:得志呀,你搞的啥名堂,他人都死了,你还怕他个毬,怎么,还想让死鬼提拔你呀。

得志这时候方露轻松之态,笑而不答,反把手伸到他们面前说:“你们闻闻香不香?”

“战友”们面面相觑,伸手摸了摸得志的额头:“你发高烧了吧,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得志笑的更加灿烂了:“哈哈,我终于摸到局长小老婆的手掌心了,早就听说他小老婆用的香水都是法国进口的,眼药水瓶那么大一点就值好几千块,化妆用的什么膏呀露呀有的都上万,反正一小盒比咱们俩月的工资都高,抹到手上渗到皮肤里能跟她握一次手,那香味半个月都不散,你们快来闻闻,我几天都没洗手了。”

“噢……”“战友”们感觉这里有戏,都来了精神:得志,你是咋摸到她的小手手的?

“哈哈,前几天不是办那个孬种的丧事嘛,我没明没夜地跑前跑后,为的是让他的家人们误认为我是局长的嫡系部队,便于和他们接近。孬种火葬的前一天晚上临走时,机会终于来了,我见小老婆在门口站着,就故意和她打招呼,让她出来送我,出了门,我就伸手跟她握住了,煞有介事地一个劲地安慰她,不要过分悲伤,你还年轻,要注意身体……我的话特别多,握手的时间也特别长,她的小手就跟棉花团一样柔软,临松开时,我的中指还顺势刮了一下她的手掌心,她的手心都出汗了。”

“哇。”“战友”们都搓着手瞪着眼唏嘘不止,终于明白了得志的良苦用心,得志的卧薪尝胆和得志的深谋远虑。

于是,得志摸了局长老婆手掌心便迅速传开了,后来越传越离谱,越传越暧昧,越传越令人想入非非,人们展开丰富的想象能力,说是得志能摸她的手掌心,说不定还摸了她的脸、她的胸、她的屁股、她的大腿、她的……

得志好像真的得了志,对各种传说显得洋洋得意。不久,新任局长到任,他就提交了辞职报告,远走他乡。因为他听说这任局长同样也娶了个小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