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刘佩金(新乡市)

     日子一天天过,我在学校里确实安生了好多,但这并不代表我在课外就不调皮捣蛋了。在不上学的时候,我们几个男孩子还是特别淘气的,夏天偷杏子,秋天偷桃子,偷红薯,偷柿子,生产队的不少野味,填充了我们的饥饿,最有意思的是打弹弓。


在十几个孩子当中,我的弹弓最好,那橡皮条子是哥哥从县城买来的,弹性好,韧劲大。我常和狗蛋、青萍(我们的女班长,也是我们班里最好看的)等几个小伙伴打麻雀。青萍负责给我们捡石头弹丸子,我和狗蛋打得最好,几乎弹无虚发。

那时候,打得住麻雀可是一顿美餐,我们也来不及把这麻雀带回家褪了毛吃,最简便的方法就是用泥把麻雀包裹起来,用树叶野草和干牛粪烘烤一阵,泥巴烧干了,小麻雀也熟了,把那烧得硬邦邦的泥巴往地上一摔,麻雀毛便脱了个干干净净,裸露出红红的、嫩嫩的麻雀肉。那麻雀肉极为细腻香嫩,感觉是我们最高档的美食佳肴了。

当然,那时候我们也玩游戏,玩得最多的就是“过家家”。玩“过家家”时,男孩们争得最激烈的就是长得最好看的青萍,青萍也不是轻而易举就给别人当“媳妇”的,每次总要提出几个招数考验男孩子们的本事,之后给最厉害的人当“媳妇儿”。
 

有一天,我们几个小孩在麦场边的牛圈旁,又准备玩过家家了。
 

像往常一样,过家家还没开始玩,我和狗蛋就抢着要让青萍当自己的媳妇,青萍看我们争得面红耳赤,眼看就要打起来了,便随手指着面前牛圈里的那头大黄牛说:“你们两个都别争了,这样吧,我给你们每人发一颗弹丸,谁要能一弹弓打中牛的左眼,我就给谁当媳妇,和谁玩‘过家家’,好吧。”
 

青萍的话音刚落,那狗蛋接过弹丸,搭弓在手,扯开皮条,闭了左眼,瞄了一会儿,“嗖”的一声,弹丸飞了过去,打在了离牛眼仅仅一公分远的木头夹板上,那牛晃了一下头,若无其事地继续反刍,我心里暗自欣喜。
 

“笨狗蛋,看我的吧!”我快速地把弹弓的橡皮拉到了最大限度,但我发现这弹弓好像被谁动了手脚,橡皮筋一边紧,一边松,我知道肯定有人捣鬼,管不了那么多,我将松的那边拉长些,紧的那边拉短些,力道这么一均,“砰”的一声打了过去,那弹丸不偏不倚正好打中老黄牛的左眼……
 

只见那大黄牛“哞——”的一声惨叫,两条前腿腾空而起,牛缰绳也“砰”地一声扯断了,那牛发疯一般撞倒了牛圈的围栏,痛苦地“哞哞”叫着,一路滴着血,向西山坡上狂奔而去……

           
   我们都吓坏了,也惊得怔在了那里,已经吓蒙的熊狗儿一溜烟儿跑了,一定是告我的状去了。

 

我们这群小孩儿,只顾着玩,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已经闯了大祸:这大黄牛,是生产队攒了几年的钱,花了八百元,买回来的。这头牛,是个领缰牛,犁地、耙地、播种、拉车,是把好手,也是生产队的半边天。
 

果不其然,饲养员和生产队长不一会儿赶来了,看到大黄牛不在,又从孩子们口中证实原委后,生产队长极为恼火地恨恨地跺了一下脚,对我吼道:“你这个混蛋,你要是把牛眼给我打瞎了,看我不宰了你!”
 

说完拉着饲养员赶紧往西山坡上找大黄牛去了。


我此时才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那天,我没敢回家。先是躲在玉米地里,天快黑时候,在村西的山沟里发现了一个小土窑,这个小土窑有两米多深,我找来一些野草,堵住窑洞口,躲到了这个土窑里。
 

那天晚上,我就是在这个窑洞里度过的,直到第二天上午,实在饿得扛不住,还是乖乖回家了。
 

还没走进家门口,老远就听到我家院子里吵闹得很。
 

大黄牛的眼确实被打瞎了,整个生产队的劳力们都涌到了我家里,吵成了一锅粥。有的要求赔钱,有的要求赔牛,闹得不可开交。队长对我母亲说:“嫂子,这牛多少钱买的,你也知道,你看咋办吧。”母亲急得一个劲地骂:“这兔崽子呀,昨天到现在一天多了,还没见他影子呢,也不知……”说到这里,正好从人群中看到了我。
 

我还想准备向后躲呢,可身旁的饲养员麻利地扭着我往母亲前一推:“给,你的好儿子回来了!”

          

母亲当时真是气不打一处来,顺手拎起一根枣木棍,“咣唧”一声砸在了我的后背上,边打边骂:“你个不争气的东西!这牛可是咱生产队的命根子呀,八百多块钱呀,你叫咱家咋赔呀,把我和你爸卖了,也值不了这么多钱呀!”说着嚎啕大哭起来……
 

此时的我,真得害怕了,八百多块钱,对于我家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真得是太多钱了,我家会不会因此过不下去呀,我会不会因此上不起学呀……想到这里,我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莫大的后悔涌上心头。
 

村支书跟我爸的关系还不错,后来告诉我妈,说邻村有个老农民,特别懂得如何训牛,让人家试试,把这“独眼龙”好好训练训练,看能否继续干活。
 

事情的结果总算有了转机,经过一个多星期的训练,这老黄牛虽然只有一只眼睛好使,但已经不影响下地干活了。最后,经过协商,大队里决定对我家罚个100块,算是对生产队损失的补偿吧。
 

100块在当时几乎是我家总资产的三分之一了,这个大大的教训深深地刺痛了我,从此,再也不敢调皮捣蛋、干坏事了。还有,因为这件事情,我突然感觉母亲一下子憔悴了好多,一夜之间生了好多白发,深深的愧疚感萦绕了我好久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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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童年的记忆(一)
 

作者简介:
    刘佩金 英文名Larry,美籍华人,金融硕士,出生于太行山腹地的小山村,曾在银行工作多年,当过出纳、会计、秘书、副总经理 、总经理、行长等,后移民美国,现任纽约某公司总裁。曾在国家级报纸刊物发表上百篇文章,涉及金融、经济、文学、教育等领域,著有《狂想的抉择》、《与风月无关》、《白条现象引起的思考》等,2016年10月出版了《金哥日记》,在闲暇时间里,开始了《金哥随笔》……